写在前面
这篇文章是在将近5年前写的。现在,这个故事已经有更多,更感人的进展了。我会在故事后写出 A 和 E 这个家庭的近况,希望这个“傻子”家庭的故事不仅能够激励我们,更能鼓励我们,有时候,我们认定的傻子说不定会像阿甘那样的成为生命中的赢者。
“天下没有什么大事——只有心怀大爱做的小事。” -- 特蕾莎修女
事情发生在我们婚后的第一个夏天,我们回到波士顿探望我们婚礼的主伴郎 (Best Man),好友 M。他介绍了一个人给我们认识,并断定我们一定会感兴趣,双方也定能成为一见如故的好友。就这样,A 走进了我们的生活,他刚结束在剑桥大学为期一年的罗氏奖学金学者生活,当我们在哈佛大学的宿舍见到了他,他已经开始了在哈佛大学设计学院读研的全新生活。一见面我们就发现,他跟那些常规的哈佛学生还真是有些不同。第一,他对他谈及的每个话题都热情满满,口若悬河,以清楚明晰地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速度极快地带着我们进入他的思想世界。他的语调中有些许的不耐烦,好像迫不及待地用自己的思想改变世界。显而易见的是,他在剑桥大学肯定有过宗教经历,并狂热地追随着耶稣,想传播爱来改变世界,尤其是改变那些穷人和低下阶层的生活。简单来说,我们是一群志同道合之人,满腔热情心怀梦想试图改变世界,看不起那些一心追求财富满身铜臭味的人。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很快就成为了朋友。
许多年过去了,我们一直与 A 保持着联系,只是后来 A 和 V 慢慢变成更为热络。V 是我 MIT 的小妹妹,有着一颗为穷苦大众分忧解难的菩萨心肠,这也是她吸引了 A 的地方,那颗共同为他人的心引领着这两个人走到一起成为一家人。之后他们便开始了为波士顿地区的贫困儿童免费教学,为各种扶贫开发项目筹集善款。与此同时,他们均继续着在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生学业。最后,A 和 V 搬到了纽约,A 得到了享誉盛名的帕森设计学院教学的工作,而 V 则妇唱夫随转学至哥伦毕业大学继续她的博士学位。但是,他们还是继续梦想有一天能够搬到海外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贫穷人们。
上次见到他们,是我们回波士顿参加一位朋友的婚礼,这位朋友集中招待了我们这些来自城外的夫妇。在这批人当中,麻省理工学院的校友占据了绝对优势,只有 A 一人来自哈佛大学。更巧合的是,所有的妻子都有着台湾血统。我们一边准备穿礼服参加婚礼,一边谈笑风生。一位朋友指着 V 的裙子说道:“裙子真漂亮!不可能是你买的吧。”她笑着说,“这倒是真的。”她的妈妈在很早之前就为她准备好了所有的裙子,因为她的时尚眼光在妈妈看来实在是不敢恭维。而在她结婚后,她的品位还是得不到大众的认可,所以 A 就从妈妈手中接过继任棒负责她的所有礼服。说完这些,她回头调侃道,“你呢?你的裙子也是妈妈买的吧!”一听到这,我们都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在场的所有女人,这些来自麻省理工学院的台湾女工程师们,所穿的裙子竟然都是妈妈买的。应该不是因为我们不懂如何正式地着装,而是因为我们习惯身着舒适的T恤和牛仔裤。所以,当遇到“如何度过这段时间”时,我们都情愿坐在一起讨论一些学术问题,而不是上街购物。这样一来,这种“必做”事项就变成了最不受重视的一类。于是不可避免的,我们的妈妈会为我们感到遗憾,并帮忙准备好一些正式场合的着装,确保我们不会在繁忙之中没空准备,最后失礼于他人。
时光飞逝,如今我们已举家迁往北京。于是这些偶尔的婚礼聚会毕业聚会就变成了年度的圣诞信件和照片的传递。而相片中永远的主角则是孩子,我们这些家长则越来越少露脸。我们靠着发送周期越来越长的邮件保持着彼此的联系,生活几乎没有了交集。直到前几年的某一天,V 从纽约发邮件给我说:我们想到中国来看一看,你能留一间房给我们吗?我们家有客人是常态,所以我们热情地欢迎了他们一家四人来我家做客。在中国的一个星期,我们终于有机会可以近距离的聊聊彼此的生活。A 已经成为了帕森设计学院的某个部门的院长,肩负着很多的责任,充当着很多学生的导师,影响着一批年轻人的选择。V 则因为第一个孩子的到来而在最后阶段中断了博士学位的修读。而随后日复一日没得睡的夜晚,彻底地消磨掉了这位新生妈妈的精力,最终无暇继续之前经济学位的修读。我们逐一地对比了年幼时的梦想。A 感叹道时间过得太快了,一切都让人手足无措,等到终于偿还了所有贷款,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到来,于是为人父母的我们再也没多余的时间去梦想或是计划什么,生活开始变得安逸起来。他们并没有忘记曾经的梦想,但是会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太老了,没有那股实现梦想的激情了?他们到底是应该先完成自己的首要职责,即好好地养儿育女,等孩子们都长大了后,再提前退休,最后去帮助那些穷人?
他们说他们对于我们正在实现梦想中生活而感到羡慕,也在想自己是否有勇气来一场这样翻天覆地的改变。我们鼓励他们道,不要等到白发苍苍才做决定,现在开始鼓足勇气迈出第一步,因为聊胜于无。A 的职位是终生制,所以现在这个时机对他们来说并不理想。最后在送他们回家时,我们说到:有志者事竟成。
当他们回到纽约后,一切如常。突然在夏天的某天,我们接到了V 的紧急求助电话。这时候的他们正利用暑假的时间举家在昆明的一个孤儿院当志愿者。一位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孩,“宝贝N”,被放置在一个纸盒子里丢弃在路边,正徘徊在生死边缘。小宝贝出生以后,她的食道没有跟胃链接。发现孩子的时候,她需要依靠着点滴和氧气机生存。她问我们在北京是否有熟知的人可以免费为其提供手术?我们是否能募集资金为这个孩子提供医疗费用,使这条可怜的孩子避免死亡?她的体重低于3公斤,同时患了严重的肺炎。她已经气弱一丝,骨瘦如柴。
就这样,在北京的我们也加入了他们纽约朋友的祈祷阵营,为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祈福。同时,我们也很高兴得知,A 和 V 已经迈出了朝向信仰的第一步,就是带着孩子一起上路,这趟旅行可算是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内心。
在接下来的整个夏天,我都没再听到 A 和 V 的消息,有位医生开始为宝贝 N 进行医治,为防止孩子出现意外而随时候命。在整个夏天宝贝 N 都命悬一线,接受了一个接一个的手术,我们只能焦急地等待着最新的消息。在 A 和 V 回纽约的前两个礼拜,V 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这一次则是有关领养的问题。我是如何知道他们够资格领养宝贝 N 呢?在整个夏天,他们都毫无怨言地照顾着宝贝N,全家都非常爱这个可怜的小生命,光是想想在他们离开后,宝贝N可能要呆在情况相对贫穷的孤儿院,得到的照顾有可能不是那么周到,他们就开心不起来。中国有关防止人贩子的法律,对于那些真正想收养孩子的人来说,在无意中成为了一个巨大的不可逾越的障碍。最后,A 和 V 不得不留下宝贝 N,沮丧地回到了纽约。
我们没有残忍地继续问下去到底宝贝 N 后来怎么样了,A 一家也并不愿意多透露消息,大家都很受伤,不愿意多提及这方面的话题。我们决定多给他们一些空间和时间消化。令我们惊奇的是,这并不是事情的结局。一年后,我们收到了 V 的邮件,告诉我们他们搬到了上海的消息。一看到这,我大脑中浮现了千万个问题,如:什么时候的事情?在上海哪里?怎么来的?为什么要来?
即使人回到纽约,他们还是先将宝贝 N 跟一个上海的基金会链接,并不断设法通过正当途径办理领养手续。这时他们才发现,了解越多,才越发现事情的严重程度。即使他们最终成功获得领养资格,也不一定就能如愿领养宝贝N。而一旦宝贝 N 回到孤儿院,就只能接受这种领养体制,有可能被陌生的家庭收养,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没人领养。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越来越想念宝贝 N。于是他们设法搬到了上海,希望以“圈内人”的身份获得领养资格,并如愿领养宝贝 N。
A 申请了学院一年的休假,随后举家打包搬往上海。当我问道 A 是如何做出这样的抉择时,他的回答让我惊讶:因为宝贝 N 不能等待,他暂时找到了一所小学教艺术的职位!这对于一位曾经的学生都是人中龙凤的教授来说,不得不说有不小的落差。他要如何协调这种落差?A 回答说只要能领养宝贝 N,他们愿意做任何事。
一年过得很快,虽然做了很多的努力,但是领养过程还是进展很小。帕斯设计学院希望 A 回纽约继续执教,毕竟一年期限已到。A 再申请延期一年的停职,帕斯设计学院再次批准延迟一年,但是再过了一年以后,领养宝贝 N 还是没有结果。最终但 A “没有选择”的递交了辞职信,让他的上司颇为震撼。难道他们不能领养另外一个小孩,然后回到原有的生活轨道?他们的回复当然是掷地有声的“不行”,因为宝贝 N 是独一无二的,她值得他们付出所有。
三年过去了,最近我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原本对中文一窍不通的 V 开始学会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跟人沟通了,这真算是一个不小的突破。他们还在等待,包括他们的两个亲生孩子都说,他们绝对不会放弃的。
看到他们的生活,我深受启发。他们对于那个小孩的爱,跟血缘无关,但是却促使他们认清了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A 一家成为了很多人眼中的傻子。嗯,对,他们是为爱而傻的傻子。
“真爱会带给我们伤痛,却也给我们带来喜乐。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时时祷告,求神给我们爱的勇气。祂要我们彼此相爱,爱到痛为止。我们给了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给予里面投入了多少的爱” -- 特蕾莎修女
后续
A 和 V 在全家到达上海7年之后,终于成功的合法的领养到了宝贝 N,而今日的宝贝 N 已经成为一个活泼爱唱歌的淑女了。在等候的期间,全家五口人一直一起在一个基金会全力照顾一些急需手术,有生命危险的弃儿,帮助他们获得手术和医疗,然后帮助他们寻找能领养他们的父母。
这个家庭去年遇到了一个转折点,就是大女儿要上大学的事情。他们为了领养宝贝 N 都放弃了回来美国上大学的想法,但是这个阿甘的家庭却看到了大女儿因为对于需要手术的孤儿的热情而成为了多次的 TED 讲员,最后被所有申请的美国高校全奖录取。女儿最终决定去父亲的母校,哈佛大学上学。孩子们开始回美国上大学,父母也决定了要定居在上海,继续关爱那些被世界忘记的弃儿们。
当很多人问 V 她如何培养孩子进入哈佛大学的时候,她就会耸耸肩膀,笑着回复说,做一个连 SAT 补习费都付不起的傻妈妈,追求自己的信仰,上帝就会自然的为孩子开路,让她走上她自己应该走上的路。这个傻子家庭让我看到了耶稣在《圣经》里常说的一句话,那就是“那在后的将要在前,在前的将要在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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